所以一开始,她并没觉得自己和谢不琢的相处模式有什么不对。
谢不琢的性子其实和外公有点像,不善言辞,儒雅温和,相处中却总能令人妥帖舒适,如同微凉的山泉水。钱孟乐讲她和谢不琢的相处太客气,有些瞬间,弥月其实还有点儿开心。
然而,终究是不一样的。
外婆会向外公撒娇,外公也会给外婆摘她最喜欢的花,认真评论她今天穿着是否好看,这是建立在相敬如宾模式下的,于细微之处的真情。
而这些,在她与谢不琢之间,好像并不存在。
并非没有意识到,只是,在那层真相被揭开之前,还可以自我说服,心怀侥幸,以为他本身便是这样冷感的人。直到今晚,听谢不琢说他奶奶的事,有那么一瞬间,弥月在想被爱的人是有底气任性的。
她好像从没被爱过。
她不会撒娇任性。不仅是因为闻母喜识大体的女孩,更因为谢不琢。
他需要的,是在事业与生活上都对他有所助益的另一半,而不是需要花费很多情绪价值哄着的人。
弥月并没将话挑明,可谢不琢如此敏锐,寥寥几句,便捉住了她介怀的点。
他沉默良久,半晌才说,“弥月,人不会和三年前一样。第二次恋爱,也不会和第一次一样。”
“你爱我吗?”弥月忽然问。
人在意外之下,最原始的反应骗不了人,谢不琢眼神里有明显的怔愣,而后露出些许轻渺的困惑,像是也在问自己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她笑一笑,不再追问。
有服务生路过,谢不琢招手,不再问弥月,点了两杯酒水,其中一杯是她平常爱喝的草莓味,不含酒精。那一瞬,弥月眼眸轻动,有种说不出的感觉,他居然记得。
这个念头冒出来,又自嘲一笑。
要是钱孟乐能读心,这会儿,肯定要骂她好哄了。记住女朋友的口味,不是男朋友最基本的操作吗!——钱孟乐一定会插起腰来这样大叫。
谢不琢将酒水单往桌面轻放。
手机在这时亮起,他看了一眼,神色淡淡不作反应,倒扣过去。
相处这么久,弥月对他的表情已然熟悉不过,多半是遇上了公事。在公司,谢不琢手下得力干将不少,会在这个时间点找他,不是棘手,便是紧急。
“有正事的话你就去忙吧,我觉得我们之间也没有其他可聊的了。”她想了想说。
“不忙。”谢不琢微低头,很短暂地揉了下眉心,复又抬起。他显然是没有睡好,或许比她还要糟糕。
收购案有这么棘手吗?
“你不应该在这里耽误太多天,”想到也许这是两人最后一次对话,弥月还是没有忍住,斟酌了下,又轻声补充了一句,“还有……你睡得不好的话,可以让王秘书去买一点核桃分心木。”
核桃分心木泡水喝助眠,这是外婆的独门秘方。弥月也不知道当中有什么道理,不过外公早年做学术,熬夜熬多了,晚年睡眠就不是太好。外婆就总是泡一杯给他。弥月耳濡目染,有时候自己睡不着,也会泡一杯来喝。
去年,弥月和谢不琢第一次出差。秘书定了一间套房。在外人眼中,他们应该早就与夫妻无异,然而实际上,那晚两人是分房睡的。也是那一晚,弥月知道谢不琢偶尔会失眠,便从行李箱翻出一片分心木,泡了杯水给他。
“后来睡着了吗?”第二天,她问。
“嗯,睡得不错。”谢不琢笑了笑,“大概是安慰剂效应。”